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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10

可能剧情会有一些漏洞,大家忽略就好。🌝

  

  

  

霍佑泽再一次来,是在晚上,此时此刻罗芊怡已经被禁锢在这里一个星期了。

  

她原本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听见了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又是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动,依旧是背对着门侧身躺着,盯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有模糊的树影投射在窗帘上轻轻摆动。

  

很快他就上了床,顺势从背后抱住她,沉沉的手臂压在罗芊怡身上,罗芊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将头搁在罗芊怡肩膀上,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过了很久罗芊怡才缓缓问道:“霍佑泽,你告诉我,你爱那个假的‘罗芊怡’吗?”

  

“不如你。”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她整容成我的样子,又把真实的我关在这里。”

  

“芊怡,一步错,步步错,我只能继续把这个谎圆下去,你懂吗?”

  

“你说如果大家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怎么样?”

  

“一切都会毁掉,包括明佑集团,包括我,包括你。”停顿了一会,霍佑泽继续说:“可是如果你不说出去,我们都会好好的。”

  

“......”

  

霍佑泽伸手将罗芊怡翻了个身,让她面对着自己。

  

“只要两个罗芊怡不同时出现就可以,芊怡,只要你愿意,关在这里的就是宋小冬。”霍佑泽平静地说道。

  

罗芊怡很震惊,他是如此工于心计的一个人,能迂回婉转得找到一条最利于自己的道路,将每一个人利用到极致,谁都能变成他手下的一颗棋子。

  

“无法再拉琴也没有关系,你依旧可以做霍夫人。”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又如此愚蠢,一个夫人的名衔如何能够收买罗芊怡,她要的从来不是沾别人的光,更何况是霍佑泽,这个她无比厌恶仇恨的人。

  

“可是我特别恨你,怎么办呢?”

  

“那就乖乖待在这。”霍佑泽说完便一个翻身,将罗芊怡压在了自己身下,手也在这时触碰到罗芊怡枕头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一边问一边便要伸手去摸个究竟。

  

罗芊怡却在这个时候双手环住了霍佑泽的脖子,很迅速地亲吻住他。

  

霍佑泽反应过来后,化被动为主动,罗芊怡就是和宋小冬不一样啊,她就是能让他失去理智地沉溺进去。

  

“啊...”霍佑泽冷不防被罗芊怡重重地咬了一口嘴唇,破了皮,鲜血瞬间冒了出来,他疼得倒吸冷气,满口都是甜腥的血味。痛感渐渐减轻后,他并没有恼火,而是对罗芊怡说:“今天不愿意?没关系,我们改天,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接着用手指抹了一下嘴唇上的血,看了一眼,又用那个沾了血的手指在罗芊怡嘴唇上点了点,狂妄地笑起来,像是在调情挑逗,更像是赤裸裸的挑衅。

  

霍佑泽离开之后,罗芊怡马上冲进厕所里,拧开水龙头把嘴唇上那点快要凝固住的血迹清洗干净,想起刚刚跟霍佑泽的种种接触,她几欲作呕。

  

清洗结束后,她回到房间里,将手伸进枕头的枕套中,拿出了那只亮着淡淡红光的录音笔。

  

这是何笑然给她的。

  

何笑然说,我们得有证据。罗芊怡说,那我亲自去他身边取证据。

  

那一天下午,何笑然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罗芊怡被拉进车里,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她有多揪心。

  

半个多小时后,何笑然的手机里就收到了罗芊怡身上的定位器发来的信息。

  

一段又一段的录音被传进何笑然的手机里,证据越来越多,离胜利越来越近了。可是罗芊怡到底怎么样了,何笑然无从得知,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只剩下那些令她倍感煎熬的录音。

  

又过了一个星期,宋小冬扮演着罗芊怡正在接收媒体采访,无数的闪光灯和镜头簇拥着她。她那张脸,的确与芊怡一模一样,恰到好处的妆容与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她装得很好,举止端庄大方,对于记者的提问也是对答如流,看来霍佑泽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

  

何笑然就是台下众多记者中的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她看着台上面那张与芊怡一模一样的脸,愤怒填满了胸腔。

  

等到所有记者都提问完了,何笑然才举起自己的手,拿起话筒后,专业的风范马上又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步,为即将到来的曝光造势,创造有利的舆论方向。

  

她问宋小冬:“据说失忆分为功能性失忆和事件性失忆,罗小姐您的其他生活技能都没有消失,那应该是事件性失忆,只是会忘记以前的一些人和事,怎么会丧失拉琴的技能呢?您真的是罗芊怡吗?您能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吗?”

  

何笑然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一群人开始交头接耳,这可是一个大新闻,记者们开始兴奋了,纷纷开始问宋小冬这个方面的问题。

  

台上的宋小冬显然招架不住了,一直维持着的优雅端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张无措,本性毕露。

  

她被霍佑泽派来的助理带下台,却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现场一片混乱,她很快狼狈地摔倒在地。

  

记者坐席上只剩下何笑然一个人,旁边的大片椅子空空如也,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冷脸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面具被撕下,看着丑陋暴露无遗。

  

现场视频一经流出,很快冲上热搜榜一,霍佑泽勃然大怒,马上驱车去寻找罗芊怡。

  

他一进房间便将视频摔在她面前,质问她:“是你指使的吗?”

  

罗芊怡笑了笑,说道:“霍总,我被你关在这里,我怎么指使。”

  

霍佑泽马上掐住了罗芊怡的脖子,说:“罗芊怡,你少给我玩阴招。”

  

“你看你那气急败坏的样子,阴招这种东西,谁玩得过你呢。”

  

霍佑泽将罗芊怡狠狠摔在地上,说:“你最好没有,否则,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罗芊怡艰难地爬了起来,倚靠在墙上,头发混乱地盖在她脸上,她大笑起来,说:“霍佑泽,我有。”她将手伸进贴身的底衣中,掏出了那支录音笔,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说出的那些鬼话都被记录下来了。”

  

霍佑泽马上把那支录音笔夺了过来,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罗芊怡这么毫不避讳地把底牌亮出来,那录音文件肯定已经有备份了,他恼羞成怒地将那只录音笔扔到罗芊怡身上,啪地一下扇了她一巴掌,又重新掐住了她的脖子:“所以之前都是在套话是吧,看来我低估你了罗芊怡,忘了你的心机不比我少。”

  

罗芊怡的脸很快涨红了,却毫不挣扎,也毫无畏惧。

  

最后霍佑泽听见楼下传来警笛的声音,何笑然已经报警了。

  

他松开了手,罗芊怡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艰难地开口道:“掐死我啊...还在乎多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吗...”

  

霍佑泽整个人瘫倒在地,眼神里只剩下绝望的死寂。

  

霍佑泽被戴上手铐的时候,罗芊怡也被两名警察搀扶着去警局做笔录。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何笑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的粉色外套上,毛茸茸的,暖乎乎的,罗芊怡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对何笑然笑了,何笑然却哭了,她看见了罗芊怡脸上和脖子上的手指印。

  

罗芊怡用嘴型跟她说别哭。

  

  

  

邪不压正,属于罗芊怡的公道人心自会到来。

  

从此以后,罗芊怡就是堂堂正正的罗芊怡了。

  

  

  

小番外

  

“芊怡,今天到我家去吃饭吧,我爸爸做的糖醋小排可好吃了。”

  

“我...”罗猛一瞬间紧张起来。

  

“我爸妈可想见你了,放心吧,他们很喜欢你的,一直说想见见你呢!走吧走吧,穿好看点。”

  

  

  

窗外风和日丽,光秃的树枝早已长出了无数新的绿叶,茂盛蓬勃,连风里面都带着幸福的气息,令人流连忘返的春日。


全文完

怡然9

“你要怎么帮我?”

  

“我要把真相告诉世人,让做错事的人受到惩罚。”

  

“我已经不在乎真相了,就算真相大白,我也永远无法再站上舞台了…”

  

“可是我在乎,我想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我想帮你把身份要回来,就算无法再回到舞台,你才是小提琴家罗芊怡啊,其他人凭什么顶替你。”

  

“小汤圆,别去做这件事了,你想要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可是揭露黑暗邪恶本来就是新闻工作者的职责。如果新闻真的可以被控制和粉饰,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职业生涯。”

  

芊怡沉默了很久,何笑然将她抱得更紧,问她:“芊怡,你不相信我吗?”

  

芊怡摇头,她不是不相信何笑然,她是不相信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又过了一段日子,罗芊怡出去买东西,却在路上被不明人士蒙住了眼睛,下一秒便被塞进一辆车里,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音,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布,双手双脚也迅速被绳子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车子行驶了很久,才终于停下,她感觉自己被人扛在肩膀上,咚咚咚上了楼,最后放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后背则靠在一个坚硬而凹凸不平的板子上,应该是床吧,那她应该是在一个房间里,罗芊怡冷静地判断着,看来也只能是霍佑泽。

  

就这样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笼罩着她的只有黑暗。时间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罗芊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唯一没有被禁锢住的嗅觉与听觉上。四周居然有时断时续的鸟鸣声,伴随着风吹树叶的那种沙沙的声音。空气里面有春天的气息,与冬日的凛冽完全不同的,暖乎乎的,亮堂堂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春天的气息。

  

眼睛虽然被蒙住,但她似乎看到了朦胧金黄的阳光照在刚冒出芽来的青草上。

  

她想要掉落在这样的春日里,那感觉,就像跟何笑然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一样,她幸福而满足地掉入一个春意盎然的梦里。

  

又过了一小会,她听到房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耳熟的脚步声。所以说对一个人能有多了解呢,了解到,可以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很快,塞在她嘴里的布条被取下,眼罩也被摘了下来。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她才看清楚了霍佑泽,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木制交椅上,还是西装笔挺,温文尔雅的样子,他是一个坚持做慈善的企业家。

  

罗芊怡看了看四周,是纯白的一个房间,墙,天花板,床,被单,窗帘都是白色的,房间内却无医疗器械。窗外真如她想象的那样,是春日。

  

看来这是一个疗养院,无论是令人安定的干净的白色,还是窗外的春色,都是有利于身体恢复的。疗养院多建在远离城市的地方,远离喧嚣,断绝信息,病人才能心无旁骛地进行疗养。

  

所以这里最适合用来软禁霍佑泽曾经的爱人,一个多余的罗芊怡,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罗芊怡。

  

霍佑泽对罗芊怡来说如同存在于人间的撒旦,罗芊怡看见他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应激反应,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眩晕,冒冷汗,恶心,干呕,嘴巴发苦。

  

她的手脚被绑住太久了,手部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蜷曲着,受了伤的那只手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感。

  

霍佑泽慢慢帮她解开了身上绑着的绳子,并且捧起她那只受伤的手,仔细地端详。不知是应激反应,还是单纯被绑了太久,她的手指在霍佑泽手心里不住地颤动。

  

霍佑泽对她说:“一会让医生再进来给你看看手,芊怡,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着。”

  

对罗芊怡失踪的这几个月,他只字不提,仿佛芊怡从未离开。关于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他也一句不提,避重就轻。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是吗?”

  

“只是让你在这里养身体。”

  

“你要关多久,关一辈子?”

  

“罗芊怡,原本,你是不能活着的,只是我舍不得。”

  

“你要让那个小偷,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做‘罗芊怡’,再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见不得人,还得对你欢笑,是吗?你凭什么?”

  

“怎么能叫见不得人呢,芊怡,我只是换一种方式,继续与你在一起。你放心,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疼你,只要你听话。”

  

“你休想!”

  

罗芊怡扬起手想要扇他巴掌,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他的另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

  

力量的巨大悬殊,罗芊怡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迫与他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她觉得厌恶至极。

  

“世界上不可以有两个罗芊怡,那你就只做我一个人的罗芊怡,好不好?”霍佑泽靠在她耳朵旁说。

  

“你真该下地狱!”

  

霍佑泽听完只是亲了亲她的耳垂,并戏弄般地轻咬了一口,然后放开了她,对着她一笑,而后离开了房间。

怡然7

又过了几天,何笑然的病渐渐好了,便吵着说要去完成愿望了。

  

她的愿望就是把自己丢雪里,罗芊怡跟她一起下了楼。

  

今天是个阴天,雪已经下了蛮厚一层了。

  

“哇!好厚的雪!”何笑然开始放飞自我,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躺在雪地里,快乐地摆动四肢。

  

罗芊怡也蹲下来,用手抓起了一小捧雪,冰凉纯白,在她被冻的通红的手心里渐渐融化。

  

她就是在这样的雪地里被抛弃的,那么冷,那么疼,她静静地流血,红色的血液在雪地里是那样刺眼,那样令人害怕,令人绝望。寒冷麻痹了一切,她甚至感受不出,那血是身体哪个部位流出来的。

  

那时候,她的身体破碎了,后来,她的心也破碎了,再后来,她的小提琴破碎了。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朝她袭来,她受不了了,她想要解脱,想要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她看了看何笑然,何笑然还是那样快乐,她沉浸在这一片雪白之中,像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雪是很美好的东西,她想。

  

于是她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诶?何笑然见状便跟了上去,“芊怡你要上去了?”

  

“嗯。”

  

“那我也上去吧。”

  

“没事啊,你可以继续玩。”

  

何笑然有些奇怪,罗芊怡怎么突然就情绪不好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与她一起上楼了。

  

她们前后脚踏进家门,何笑然把门关好后,一转身就看见罗芊怡在看着她。

  

一进屋里,气温骤然上升,两个人的脸都渐渐发红,何笑然头发上,围巾上,身上还粘上了不少小雪颗粒,她正乖巧并唯唯诺诺地回看罗芊怡。

  

罗芊怡上前去把何笑然身上的雪拍下来。

  

“芊怡,你不开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累。”

  

“芊怡,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其实可以跟我讲的,你还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的事情。”

  

芊怡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这大概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这场雪过后,就入春了,天气会越来越暖和的。

  

何笑然病好之后,就重新回去上班了,罗芊怡便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样平淡的日子维持了一个星期之后,罗芊怡就突然不见了。

  

那天,何笑然下班回家,没有在家里发现罗芊怡的身影,饭桌上有她做好的饭菜,全都用碗小心地盖好,冰箱里面囤满了肉,菜,水果,饮料,零食。阳台的衣服也已经收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

  

罗芊怡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但何笑然知道,她就是走了!

  

何笑然舍不得她离开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她更担心芊怡的安全,她这几天郁郁不乐的,突然离开,真的很让人紧张。

  

唉,真是的,傻瓜嘛!

  

何笑然一刻也等不得,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就冲下楼。她本来已经预感自己没有办法把芊怡找回来了,可刚出了小区门口,便与罗芊怡迎面撞上。

  

“你去哪里了?”何笑然又急又害怕,看见罗芊怡后便情绪很激动,才说了一句话就掉眼泪了。

  

“怎么了嘛?”罗芊怡语气轻松地回答道:“我去买了一个小蛋糕,你不是最爱吃嘛?”说着她便举起那个小蛋糕给何笑然看,是铺满了草莓的奶油蛋糕。

  

何笑然看了一眼,呜呜呜什么蛋糕啊,这是重点吗?她紧紧地抱住了罗芊怡,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没忍住地哽咽着,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罗芊怡了。

  

罗芊怡被她突然的举动搞懵了。

  

的确,罗芊怡下午,帮何笑然把家里收拾了一通,饭也做好了,还帮她把冰箱填满。

  

之后她便出了门,走到那天的沿江步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豁口,应该是栏杆被修好了。没关系,这不影响她一头栽下去,不过是需要翻越一个只到她腰处的栏杆罢了。

  

她站在江边,望着江面上浅浅淡淡的水纹,傍晚的阳光照在江面上,给水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既然有太阳,那江水应该不太冷吧。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还真是坎坷呢,好像真的没有过什么很快乐的时光,遇见霍佑泽之前,她一直在被原生家庭限制,遇见霍佑泽之后,则掉入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深渊。

  

那就结束这从未快乐过的一生吧。

  

她已经准备翻越栏杆,然后坠入深得发黑的江水里了,可是手刚放在栏杆上,就突然想起了何笑然,想起了她们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小汤圆回家后,发现她走了,会怎么样。她还说,要等她的一百顿饭。她想起早上小汤圆笑着跟她道别,那就是她们两个人最后一面了吗?

  

不,一点都不想让那成为最后一面,好想再看一眼小汤圆。

  

怎么会是从未快乐过的一生呢?跟何笑然在一起的这一段日子,不是处处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芒吗?

  

她转过身,正好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家蛋糕店,她决定,给小汤圆带一个蛋糕回去。

  

于是最终她提着一个草莓蛋糕回家了,在小区门口撞上了风风火火的小汤圆,然后就被她抱住,听见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哭。

怡然6

到了晚上,何笑然又烧得厉害了,罗芊怡打算用温水给她擦一遍身子。照顾人这件事情,她做起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小汤圆的手臂像雪白的藕节一样,被她抓在手里,她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滚烫,用毛巾细细的擦拭了两遍。

  

何笑然真的是小孩子,就连皮肤都跟小孩一样,干净,清透,光滑,而无瑕疵。

  

给她擦完身子,罗芊怡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她在何笑然房间里看见一个小书架,蹲下去一看,整齐摆放着许多与新闻传播有关的书籍,还看见何笑然挂在墙上的照片,是她大学时参加校运会与别人的合照,她手里的奖牌上面写着的是“盛济大学”。原来,她读这么好的大学。

  

小汤圆大概也有自己的梦想吧,罗芊怡想。

  

最后罗芊怡拉了一张椅子,就在何笑然的床边坐着,好像只是这样看着她,也觉得很安心。

  

最后她趴在何笑然的书桌上睡着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得这样沉了,梦里面,她的手没有受伤,她站在了金色大厅上,还梦见,小汤圆笑着给她送了一束漂亮的花。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罗芊怡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了一条毯子,小汤圆半夜起来给她盖被子了吗?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趴了一晚上,脖子酸的很,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看见小汤圆还在床上睡着,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她的额头,摸摸她的,再摸摸自己的,发现她还是温度更高一点。

  

看来还得留下来再照顾她几天了。

  

  

  

  

  

隔天下午,天空下起雪来,一片一片如鹅毛般落下,窗外顿时变成一片纯白世界。

  

“下雪了耶。”何笑然病得糊里糊涂,被罗芊怡喊起来喝药,在咽下一大口苦药之后,一抬头便看见窗外那些飘落的雪白,被苦得扭成一团的眉毛又立马舒展开了,发个烧把她脸发僵了,调动五官都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于是罗芊怡就看见她眼神迷离而又缓慢地咧开嘴笑了,傻乎乎的。

  

“嗯,下雪了。”罗芊怡回答道。

  

“哇塞!”何笑然惊呼。

  

下雪了就下雪了,有什么稀奇的呢?罗芊怡只把它当作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何笑然怎么会这么开心激动呀,还真是一个具有快乐天赋的小女孩。

  

“好想要现在就扑进雪里面啊。”何笑然看着窗外满脸憧憬地说。

  

“现在雪只落了薄薄一层,你扑进去的话,会把牙磕坏。”

  

“哼~”

  

“快点喝药,都凉了。”

  

“好吧。”

  

喝完药,何笑然又开始整活了,她喜滋滋地把自己的被子掀开,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芊怡芊怡,你进来坐。”

  

“干嘛进去坐呀?”

  

“我们一起看雪呀。”

  

罗芊怡轻轻一笑:“我不要,等下被你传染了。”

  

何笑然立马笑容消失,换上了一幅委屈巴巴的表情,并且垂头丧气地把被子重新盖到自己身上。

  

“我去做晚饭了,小朋友自己赏雪吧。”罗芊怡一边说一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味硬糖,快速剥开了糖衣,怼到何笑然嘴边:“吃颗糖。”

  

何笑然懵里懵懂地张开嘴,接着就被塞进了一颗糖,甜滋滋的硬糖慢慢在舌尖上融化,稀释着嘴里的苦味。

  

“怎么又有糖吃呀。”何笑然笑眯眯,故意夹着声音问,奈何生病了嗓子不好,夹不起来。

  

“药那么苦,给你吃颗糖缓一缓。”

  

“啊芊怡真好~”何笑然极其自然地就双手搂住了站着的芊怡的腰,把头靠在她肚子上。视线往下便看见了她左手上的绷带,她很想问她疼不疼,却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心事,她这几天还一直带着这个伤手忙前忙后地照顾她。

  

“芊怡,今晚我做饭吧。”

  

“你?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做饭?那么着急向我展示你的厨艺?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不是不是!”何笑然猛摇头,抬起头来看着芊怡,很认真诚恳地说:“你做的饭特别好吃!我就是不想让你一直干活,你都照顾了我这么久了。”

  

“这有什么,还不是你收留了我,而且——”罗芊怡用纤长的手指捏住了她整张脸,小汤圆的脸颊肉立马从她手指间隙中挤出来,“生病的人本来就是可以心安理得不干活啊。”

  

“不行不行,我不心安理得,我能起来做饭,真的。”何笑然说着便掀被下床,结果一落地就站不稳,还得芊怡扶住,她只好尴尬地朝芊怡笑笑。

  

“让病人做饭,我才不心安理得呢,你好休息,等你病好了,再给我做一百顿饭好不好?”

  

“好!”

怡然5

罗芊怡给何笑然煮了一碗面,何笑然家里没有菜,她只好用清水煮了再滴上几滴香油,端到何笑然面前的茶几上。

  

这会出了太阳,几缕日光从窗子外透进来,面条冒出的热气在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淡淡的白色。

  

罗芊怡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筷子塞进何笑然手里,对她说:“先吃点东西吧。”

  

何笑然摇了摇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声音发涩地回复道:“你吃吧。”

  

“我吃,你也吃,好吗?”

  

“好。”何笑然一点都不想吃,但她想要听罗芊怡的话,不想矫情地让她一句一句地哄着自己。

  

一口一口的面送入嘴中,索然无味,就连温度都感受不到,面还很烫嘴,何笑然还是快速地吞了下去。

  

罗芊怡也吃得很不走心,吃一口看一眼何笑然。

  

吃完面罗芊怡便将碗洗了,她只能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洗,洗了很久,再从厨房里出来时,看见何笑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到房间里把何笑然的被子抱了出来,轻轻地盖在何笑然身上。盖上的那瞬间,何笑然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问罗芊怡:“你要走了吗?”

  

她好像一直很害怕她离开。

  

“我…不走。”

  

再陪她一会,天黑就走,罗芊怡想。

  

天黑之后,何笑然却突然发起烧来,可能是早上在楼下吹了风。这天气乍暖还寒,冷起来的时候依旧很冷。

  

她将何笑然搞到床上去,用毛巾沾了冷水敷在她额头上。

  

“你家里有什么药吗?”

  

“没有。”何笑然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那我出去给你买一些。”罗芊怡说完不忘添上一句:“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罗芊怡刚到江城来的时候,也是在何笑然所在的这个地区租房子,这里离城中心近,租金又相对便宜些。

  

走在这里的大街小巷里,罗芊怡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配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找到了那一家熟悉的药店,各种感冒发烧的药她都买了一点。在何笑然楼下,看见许多小摊贩都开摊了,叫卖声不断,灯光也很亮,怪热闹的。

  

她想到何笑然家匮乏的物资,便决定买些东西回去,买了很多水果,买了一份炒饭,买了一根麦芽糖,她觉得生病的人应该会想要吃点甜的吧。

  

从摊主手里接过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丝满足感,她收获满满地回去,小汤圆就在家里等她。虽然这种感觉是短暂的,但也给了她的情绪一个喘息的机会。

  

回去后,发现敷在小汤圆额头上的毛巾已经干巴了,真是烧得不轻,把毛巾都烧干了。

  

她先给何笑然把毛巾换成了退烧贴。然后把炒饭打开放在床头柜上,找了个小碟子盛着那根小小的麦芽糖,也放在柜子上。

  

然后把何笑然叫醒。

  

何笑然哼哼唧唧了几声,回过神来后,便乖乖地起来了。

  

她的脸蛋烧得通红,本身皮肤又白,所以此刻白里透红的,眼睛依旧是肿成了单眼皮。齐肩短发被她睡炸毛了,黑亮黑亮的头发包裹着她的脸,显得脸蛋更加圆润小巧了。额头还顶着退烧贴,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她其实非常漂亮,罗芊怡想。

  

“起来吃点饭,本来想买点清淡的,可是楼下卖的没有清淡的,我就买了炒饭,让他少下点调料。”

  

“芊怡,谢谢你,你真的很好。”何笑然说。

  

有多久没有人说过她很好了?太多人说她不好,以至于罗芊怡自己都接受了恶毒女二的剧本,她不在乎,恶毒女二又如何?她只想往前走,走到想要抵达的顶峰。

  

只是后来她一无所有了。

  

万般情绪在翻涌,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很多。”

  

“你自己吃饭了吗?”何笑然问。

  

罗芊怡心里只想着何笑然了,至于自己,只是一个想要快点结束生命的人,哪里还会考虑晚饭。

  

“还没有,你快吃吧,发了烧还操心这么多。”

  

“一起吃吧。”何笑然将那个饭盒的盖子撕开,舀了几勺炒饭在盖子上面给自己吃,接着把剩的大部分饭递给罗芊怡。

  

罗芊怡接过那饭,又用勺子挖了好几勺到何笑然的盖子上,说:“病人要多吃点啊。”

  

“哎够了够了,病人没胃口!”

  

最后两个人各自捧着炒饭安静地吃起来,她们倒是都很听对方的话,让吃饭就吃饭。

  

“这是什么呀?”何笑然瞥到了那根麦芽糖,心知肚明罗芊怡是买给自己的,可她就是要问,还露出了“奸诈”的笑。

  

“这个啊,是奖励给乖乖吃药的小朋友的。”

  

“哦~”

怡然4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到何笑然巨大的开门声,罗芊怡和萧尚麒都望向了她。

  

她着急忙慌地从屋里跳了出来,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米白色睡衣,赤着脚,头发乱糟糟的,眼皮略微肿胀,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显得更憨憨呆呆了。

  

“芊怡!”她跑到罗芊怡身边,抓住她的手,大松一口气,说:“你还在,太好了。”

  

接着才看见了另一边的萧尚麒,脸上的表情马上凝滞住了。

  

场面僵持了几秒钟。

  

“先进来。”何笑然拉着罗芊怡进到屋里。

  

罗芊怡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他是萧尚麒吗?”

  

何笑然轻轻“嗯”了一声。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何笑然穿上鞋子便准备出去。

  

“诶。”罗芊怡拉住何笑然的手腕,“外面很冷,你…穿件外套。”

  

何笑然点点头说了一句好,便回房间随便找了一件棉服披上。

  

何笑然跟着萧尚麒下楼后,罗芊怡便靠在窗边看着他们。

  

楼下就是晚上小摊贩们做生意的地方,现在不是他们开摊的点,所以一片寂静,只留下几个塑料袋,塑料饭盒,在地上被风吹得打了几个转。

  

罗芊怡看见何笑然与萧尚麒面对面讲了很久的话,何笑然一直低着头不肯去看萧尚麒,接着萧尚麒拿出了一张印着字和图像的A4纸,何笑然马上紧张地夺走了那张纸,萧尚麒抓住何笑然的肩膀,情绪激动地对她说着什么,接着便一把抱住了何笑然。

  

罗芊怡看到这里心揪了一下,她有想要下楼去的冲动,但又告诉自己,不应该插手别人的私事,所以还是忍住了。

  

何笑然挣脱了那个怀抱,抹了一下眼睛,终于抬起头对萧尚麒说了几句话。

  

再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萧尚麒也对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身走了。

  

留下何笑然杵在原地,风吹得她头发胡乱地飞起来。

  

看见这个画面,罗芊怡转身就跑下楼了,小汤圆看起来也太可怜了,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她就想快点去哄她。

  

她一踏出那栋楼,何笑然就转过身来了。于是罗芊怡就看到了一颗哭红了脸的小汤圆,泪珠欲坠不坠地挂在她的下睫毛上。

  

快去抱她!

  

罗芊怡三步并两步,到何笑然身旁,张开手将她紧紧搂住。

  

小汤圆的身高刚好可以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像找到靠山似的,何笑然放声哭起来。

  

罗芊怡耐心地维持着将她搂在怀里的姿势,承受着何笑然倚靠在她身上的重量,时不时撸一撸她的后脑勺。

  

后来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何笑然才起来跟罗芊怡说先回家。

  

回屋后,何笑然便径直走向沙发,然后便软趴趴地倒在上面,眼神呆滞,哭倒是不哭了。

  

罗芊怡先是将门小心关好,然后又绕到沙发后面,将吹着风的窗户拉上。

  

最后在何笑然面前蹲下,抽了纸巾给她擦了脸,她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才认识何笑然多久,她就在她面前大哭两回了。

  

见何笑然手里一直拿着那张纸,她便试着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拿走,何笑然也没抓紧,任由罗芊怡拿走。

  

罗芊怡只瞥了一眼,马上看出这是一张B超单,她见何笑然并没有什么反应,索性拿起来看,上面写着胚胎已经6周大了,发育良好。

  

其实,罗芊怡昨晚听何笑然讲她的故事,以及今天早上看见她和萧尚麒在楼下争执,都始终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听,在看,直到此刻,她看着那张B超单上“发育良好”这四个字,才切身体会到了何笑然那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打掉一个孩子…皮肉剥离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会很痛吧,罗芊怡悲戚地回忆起那块尖锐的玻璃贯穿自己整个左手手掌的感觉,其实回忆起来,她丝毫没有肉体疼痛的记忆,只有绝望,数不尽的绝望,远比肉体的疼痛来得更残忍,更刻骨铭心。

怡然2

罗芊怡站在窗边。

  

此时此刻,天色渐暗。楼下是纵横交错的公路,霓虹灯与车灯交缠流转,宛如一条在城市中静静流淌的金色河流。

  

空气是潮湿夹杂着生冷,何笑然家的窗没关严,冷空气从窗缝中钻了进来,悠悠地吹向罗芊怡的脸,把她的鼻子吹红了。

  

何笑然租的房子位于城中村内,所以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这个繁华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低头往楼下看,又能看到不少小摊小贩,并且有叫卖声自喇叭口不断重复往外传播。

  

另一边,罗芊怡又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何笑然房间里传出。她说要给她找件衣服换。

  

“芊怡,你看看这件可以吗?”

  

听见声音,罗芊怡回过头,看见何笑然举着一件亮黄色的卫衣,下头是一条白色的宽松长裤。为了让她看清这一身OOTD,何笑然努力将衣服举得很高。

  

这一身看着真的很Q版,罗芊怡从来不穿这样的衣服,她看了一眼被衣服挡在身后的小小一只的何笑然,额,倒是挺适合这小汤圆一样的圆圆女孩。

  

罗芊怡不想连累何笑然,这小屁孩大概连养自己都费劲。而她呢,现在手废了,什么都做不了,不管在哪都是累赘。

  

可她走到何笑然身边,看见何笑然亮晶晶的眼睛后,突然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鬼使神差地换成了:“好,我去换上。”

  

她与何笑然身材相当,只是比何笑然略高一些,所以上衣挺合适,但裤子就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凉飕飕的。

  

何笑然绕着罗芊怡看了一圈,说道:“明天我去买些更合身的衣服。”

  

这小笨蛋还真打算收留她了

  

“不用,我明天就走了,谢谢你做的这些。”

  

“明天就走吗?你去哪啊?”何笑然问,她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

  

罗芊怡伸出一只手去摸何笑然的头,对她说:“别管我了,先把自己照顾好吧,小汤圆。”

  

  

  

晚上,罗芊怡与何笑然睡在了一处。一开始何笑然非要让罗芊怡睡床,自己去睡沙发,罗芊怡说她今晚不睡觉,何笑然说不行不管怎样都得躺下休息。罗芊怡说那我去睡沙发,何笑然说不行你就得睡床。最后争论的结果就是,罗芊怡说一起睡吧。

  

“可以吗?”何笑然问。

  

罗芊怡坐床上掀开被子,对她说:“过来,这是你的床,有什么不可以。”

  

何笑然迅速地钻了进去,自己拉过被子盖上。

  

床本来就是单人床,两个人躺在一起,盖着同一床被子,不得不贴得很近。

  

原本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声名远扬的小提琴家,如今就躺在自己身边,何笑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怎么就遇见了罗芊怡,怎么就把她带回家了。

  

何笑然想起自己跟萧尚麒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场景,跟与罗芊怡睡在一起的感受完全不同。罗芊怡躺得板正,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好像无论身处何地,她总是这样自持着。这个样子的她,别有一番魅力,可对于何笑然来说,更多是心疼,她在想,罗芊怡到底有没有无忧无虑地笑过,若她也可以有某些时刻,有权利“毫无顾忌”,那她会不会觉得快乐一些?

  

“你在看什么?”罗芊怡突然转过头问何笑然,何笑然吓得眼睛又瞪大了几分。

  

“没,没看什么。”何笑然赶紧转移目光,这是第二次盯着罗芊怡看被发现了。

  

两个人这样一动,何笑然便不小心触碰到罗芊怡的脚,被冰得一激灵。

  

“你的脚好冷。”何笑然说,又转过头去看罗芊怡。

  

“是不是把你冰到了,小汤圆。”罗芊怡把自己的脚往外挪了挪。

  

“为啥叫我小汤圆呀?”

  

“你长得像。”

  

何笑然:?栓Q了罗姐。

  

“我帮你捂捂脚吧,你放我腿上。”何笑然说。

  

罗芊怡笑了笑:“怕是会把你冻死,别折腾了,睡吧。”

  

“没关系,隔着睡裤,正好我现在有点热,就当给我降降温。”何笑然说着便自己动手了,用自己的脚把罗芊怡的脚勾了过来,用小腿肚子给她捂着。

  

“你别嫌弃啊,我的脚很香的。”何笑然笑嘻嘻地说。

  

隔着毛茸茸的布料,有暖意自脚底传来,罗芊怡无法描述这种感觉,这种,暖烘烘的感觉。暖意袭遍全身,她觉得全身都开始发热发烫起来,到后面她的脸也红彤彤起来,眼睛里也热乎乎地湿润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顶得住许多谩骂,顶得住名利场的腥风血雨,互相背刺,顶得住前行路上数不清的阻力,顶得住背叛与利用。可是,她怎么就顶不住一句小小的关心,顶不住一句甜甜软软的“我帮你捂捂吧”。

  

这简直是,一击即崩溃。

怡然1

  何笑然第一次见罗芊怡,是在罗芊怡的演奏会上,那个时候,她还没能真正走到罗芊怡面前去,她只是报社的一个实习生,只能跟在自己老师的后面,看着老师采访她,负责拿着一个小本子学习记录。

  

        她看着眼前的罗芊怡,竟然看得入了迷,忘记了移动自己手中的笔,讶异于世上竟然有生得如此好看的人,举手抬足皆是风情,简直刷新了她的认识,她感觉自己心灵都受到了洗涤。

  

  罗芊怡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支漂亮的羽毛若有似无地从何笑然心尖上扫过,勾得人心神不宁,却又莫名的快乐满足。

  

  那时候的何笑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罗芊怡对何笑然的第一印象却是——呆。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实习生,总是用这种如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于是她也看了何笑然一眼——嗯,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一头齐肩短发,几根刘海被汗黏住了,胡乱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是一个像小汤圆一样的姑娘,白白,圆圆,甜甜,糯糯。

  

  她看何笑然的这一眼,可把何笑然吓坏了,笔都差点握不住,这种一直盯着人家看的冒犯行为被发现了,谁都会慌的。

  

  罗芊怡倒是被她这慌张心虚的模样逗笑了,小呆子一样。

  

  一直到采访结束,这个小呆子都没敢再抬起头来,罗芊怡更想逗她了,问她:“你叫什么?”

  

  许是没料到罗芊怡会问她这么一下,何笑然抬起头来,还一副呆呆的模样,接着便用极小的声音回答道:“何笑然。”

  

  “何笑然。”罗芊怡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说道:“真好听。”

  

  看见何笑然有一根头发吃进嘴巴里了,罗芊怡用手轻轻地帮她拨开,小呆子的脸软软烫烫的,而罗芊怡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何笑然触电一般地颤抖了一下,又痒又酥。

  

  罗芊怡走后,何笑然轻轻地摸了摸脸颊上被罗芊怡触碰过的地方,转过头看罗芊怡离去的背影,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曲线玲珑,何笑然终于知道什么叫摇曳生姿了,就连高跟鞋落地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只属于罗芊怡的韵味。

  

        她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里,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这期间,何笑然听说罗芊怡遭遇雪灾失忆导致失去了拉小提琴的能力,又听说她突然回归举办了个人演奏会。

  

  而何笑然自己平静的生活,也在萧尚麒突然出现在自己工作的城市时,被彻底打乱,他突然说他也喜欢她,她跟他牵手,拥抱,亲吻,做一切情侣会做的事情,她幸福得什么都不愿去多想。直到手里拿着一张早孕的检查单却看见了萧尚麒身边那个长得跟陈菲儿极像的秘书,她才骤然清醒。过年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呕吐,直到吐出了血丝,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她突然就做出了决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跟萧尚麒分手,一气呵成。

  

  跟萧尚麒,她什么都不说,他追问了很久之后也慢慢失去耐心了,留下她,拖着消瘦虚空的身体,每天下班后到医院里打消炎针。

  

  只是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医院打消炎针,却是遇到了罗芊怡,罗芊怡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白色外套,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牛仔裤,戴着帽子,乌黑柔顺的长发乖巧地披在她的肩上。与上一次的黑裙红唇相比,今日的她看起来,则是温和素淡得多,但仍是冷漠疏离。

  

  大概悲伤的人更容易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悲伤,何笑然确信罗芊怡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坏事,眼光向下便看到她左手上的绷带。

  

  她的手受伤了?何笑然突然就明白了,见她从医院的一个小侧门溜出去了,心下一惊,赶紧跟了上去。

  

  最后跟着她走到了江边,这是一条很长的沿江步行道,这一段很少有人来,就连护栏豁了一个口,都没有及时修理。

  

  江面上,乌云盖顶,天空黑了一大片,空气闷热潮湿。

  

  何笑然看罗芊怡对着江面发呆,有好几次,她想上前去,但最后都忍住了。

  

  直到她看见罗芊怡朝着那个护栏断裂的地方走去,才疯了一样地跑过去,在罗芊怡俯身往下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飞扬起来的外套下摆。

  

  最后她们双双摔在了步行道上,柔软的身体往地上砸,发出的是一声闷响。

  

  何笑然垫在罗芊怡下面,摔得最疼,原本就没有恢复好的身体,此时此刻一阵阵的钝痛。

  

  罗芊怡往下摔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用那只伤手撑住地面,使得伤口再次裂开,有鲜红的血渗出。

  

  在彼此的喘气声中,她们就这样维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似乎谁都没有力气爬起来。

  

  过了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雨。

  

       罗芊怡艰难用手臂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看着依旧倒在地上的何笑然,问道:“你是谁?”

  

  毛毛细雨落在头发上,像缀在黑色绸缎上的水晶石,何笑然看见,罗芊怡长长的睫毛上,也挂满了水珠。

  

  “我是谁不重要,好好活着最重要,不可以寻死!”何笑然说,她还是没有能爬起来,身上太痛了,缓不过来。

  

  “你不必多管闲事。”罗芊怡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何笑然,对她说了一句谢谢,接着便转身离开。

  

  雨下大了,何笑然清楚地看见有血混着雨水顺着罗芊怡左手的手指滴落下来。

  

  “诶罗芊怡!”何笑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一边喊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罗芊怡走去。

  

  突然被喊名字,罗芊怡停住了,回过头,问道:“你认识我?”

  

  其实在江城,认识罗芊怡很正常。

  

  “你的手流血了。”何笑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抓起她的手,看着那已然被血水浸透的纱布。

  

  “我带你去医院。”何笑然说,接着便拉着她走。

  

  罗芊怡停在原地,说:“别管我了,你回家吧,一只烂手而已。”

  

  “这不是烂手,会好的!必须跟我走!”何笑然的态度是少有的强势,半拉半扯地将罗芊怡塞进了出租车里。

  

  避开了罗芊怡之前就医的那家医院,去了另外一家医院,就在何笑然家附近。重新包扎好了手,何笑然又直接将罗芊怡带回自己租的房子。

  

  “你就这样将陌生人领回家?”走在破旧黑暗的楼梯上,罗芊怡问何笑然。

  

  “你不是陌生人。”

  

  “你之前采访过我,是不是?”罗芊怡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圆圆呆呆的小实习生。

  

  “是,你想起来了?”

  

  “何笑然。”

  

  “对!你还记得。”

  

  何笑然转动钥匙,门就被打开了,这栋楼虽然年代久远,破旧不堪,可是一打开门,何笑然租的这间屋子里,却干净整洁,沙发上摆放着的毛绒小兔子,更是平添了一丝温馨的气息。

  

  “进来吧。”见罗芊怡站在门口不动,何笑然拉起她的手把她牵进了屋子里,一边俯身给她拿了一双拖鞋,一边说:“你先在我这里住下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

  

  “回去哪里呢?我已经没有去处了。”罗芊怡喃喃自语,所有人一定都希望她消失,希望她死。

  

     “死了更好,越早越好。”罗芊怡有些失神地说道。

  

  “乱说!”何笑然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虽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的手也会好的,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罗芊怡朝她笑了,这样的笑,传达出来的不是快乐,而是更深的悲伤,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好笑一下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这样的小孩子,懂得什么是苦吗?”

  

  罗芊怡竟然说她是小孩子,何笑然觉得心酸,她是小孩子,她可是刚刚才打掉了一个小孩子,她会不知道什么是苦?

  

  何笑然说:“我......的确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跳入冰冷的江水。”

  

  “我不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我是很坏的女人,眼里只有利益,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会利用所有人为自己铺路,我......”

  

  “不是的!”何笑然捂住了罗芊怡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是不是很多人这样说你,才让你相信了你是这样的人?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一群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何笑然气愤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维护我?”罗芊怡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她早已习惯了名利场的阿谀奉承与勾心斗角,与真心相比,她更相信人性的自私与趋利性,你对我好,一定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吧。

  

  可是一对上何笑然那双圆圆的眼睛,罗芊怡便很难将这些心机算尽的龌蹉行为对号入座到何笑然身上。何笑然的眼睛,有一种带着善意与温暖的清澈,真诚往往最打动人心。

  

  “我没有在维护你,你本来就不是那种人。”

  

  “为什么那么笃定?”

  

  为什么?何笑然也不知道,可她一见罗芊怡就很喜欢她,很想靠近她,保护她,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一个普通的报社记者,要保护身份地位皆在她之上的罗芊怡。

  

  “不知道,一种感觉,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何笑然只能这么说。

  

  罗芊怡心中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在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何笑然,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明明她们素不相识。

  

  她寻求死亡,是因为失望,对所有东西失望,没有抓力抓住她,她无法留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这个圆圆呆呆的,像小汤圆一样的女孩子,毫不犹豫,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她最大的善意与关心。

  

  对于深陷黑暗的人来说,一点点的光亮是多么的珍贵,多么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