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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

上一篇的后续。

  

  

一个多小时以后,肖一成将车停在了小区的地下车库内,这套房子是在他工作的第五年买的,全按林西的喜好装修,准确地说,是八年前的林西的喜好。林西早就已经不在他身边了,21岁之后的林西,他没能继续拥有,于是他只能疯狂地想念21岁以前的林西。

  

分开这么久,这段感情早已被定格在从前,只能怀念和回忆,其实,连回忆都不该有的。

  

林西还记得吗?记得她窝在他的怀里神采奕奕地说,想要一间能装下很多很多阳光的房子吗?

  

肯定不记得吧。

  

念念不忘的是他,无法释怀的是他,不肯走出来的是他,于是一直一直内耗,一直一直想念,不忍让她的痕迹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所以后来他就挑了一套采光极好的房子,满屋子的金黄色阳光,仿佛随时都在等待那位明亮鲜活的女主人回来。

  

是他太没用,才会让自己一直深陷其中,他多希望自己能潇洒一点。

  

肖一成看了看副驾驶上熟睡的林西,她终于又在自己身边了,即使只是物理距离的靠近。

  

无数次夜晚他会梦见她,梦见她回来了,梦见他们根本没有分手,梦里太美好了,以至于醒过来时,他总是空虚得难受。

  

下了车,肖一成打开林西那一侧的车门,将安全带解开,伸手去将她抱起来,从小心翼翼的触碰到最后她整个人都软软地贴着他。

  

肖一成压抑着心中无数的汹涌,从地下车库到家里这短短的一段路,这短短的几分钟,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他恨不得调动所有的感官神经来感受,感受林西。

  

回到家时,夕阳正透过客厅里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给每一件家具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整座房子看起来都像夹在时光缝隙里的一个场景。

  

肖一成看见橙黄清透的阳光盖在林西露出来的半边脸上,越发觉得一切像一场梦,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这样子看林西。

  

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帮她把西装外套脱下,扯了扯被子轻手轻脚帮她盖上。之前一直为难她,只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才拿出早就想给予她的温柔。肖一成才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想她。

  

她一直很安静,一直在酣睡,被包裹在肖一成的深蓝色被子中。

  

这是最亲近的人才有的权利,无需边界感,只有她才能睡在自己的床上,只有他才能接喝醉的她回家。林西是肖一成的,肖一成是林西的——他任由自己胡乱又放肆地想着。

  

睡梦中的林西动了动,一只手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其实她的手一点都不纤细柔软,用筋骨分明来形容反而更贴切。冷色调的白皙皮肤,让她手背上的几条青紫色血管清晰地显现了出来,由于她的手往下垂着,所以几根血管也微微凸了起来,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正如同她要强的性格。

  

肖一成握住了她的手,他觉得她的手真的很好看。可惜她瘦了,明明以前是肉嘟嘟的小猪包,现在变成没那么肥美的小猪包了。他真的好想亲她一口,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绅士肖一成最后忍住了。

  

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他将电脑从书房搬进了房间,就坐在她旁边敲敲打打,好像只要她在身旁,就能带给他源源不断的幸福感。八年离别后的幸福感,就像是漫长隆冬之后,扑面而来的温暖与芳香。

  

第二天一早,肖一成就走了,他不知道林西醒过来后,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于是干脆走了。

  

昨天晚上他睡了一晚上地板,为什么不去客房睡,因为他想跟林西待在一起。

  

后面这些事情林西都不知道,酒太烈了,她完全睡死过去。

  

林西只知道她被肖一成背起来了,他背着她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被颠着颠着就睡着了。醒过来时,头还沉沉的,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她猜自己是在肖一成的家里。

  

林西揉了揉胀疼胀疼的脑袋,零碎的记忆中,自己好像在他面前发疯了,她麻了。

  

坐在床上好久,不敢出房间,她已经无法再去面对肖一成了,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有没有在他面前说什么醉话,不会哭喊着说自己很想他吧。

  

林西多虑了,她的醉话中,肖一成只听懂了她骂他狗男人的那句话。

  

她趴在门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好像没什么动静,才慢慢地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先偷偷地看一眼,门外是一条短短的小走廊,地上铺着米白色瓷砖,干净光滑。

  

没有人,她这才赤着脚慢慢走了出来,刚到客厅,就听见密码锁开锁时的铃声,下一秒,肖一成从门外推门而入。

  

林西直接吓得呼吸暂停,肖一成显然也没想到林西还在,他已经下班了,他没预料到林西能睡到隔天下午才醒,没想到这个点了还能在家里看见她。

  

两个无法互相面对的人被迫与对方当面对峙。

  

“醒了就回去吧,我这里不收留醉鬼。”肖一成云淡风轻对她说。

  

林西慌乱无措地去穿鞋拿包,手刚放上门把手准备开门离开,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他:“那个合同...”

  

“已经签了。”

  

“哦...谢谢...肖总。”林西看到肖一成身后宽大的落地窗,下午四点钟的阳光正满满当当地撒落进来。如果忽略掉他们已经分开的事实,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进了年少时描绘的未来里。

  

以前她窝在他怀中说想要一间能装下很多很多阳光的房子。肖一成还记得这件事吗?她觉得他应该不记得了。

  

念念不忘的是她,无法释怀的是她,不肯走出来的只有她。是她太没用,才会让自己一直深陷其中,她多希望自己能潇洒一点。

  

林西走了。肖一成看着餐桌上为她准备的早餐,那是她以前最爱吃的一家店——陈记生煎包,不知道她现在还爱吃吗?

  

她压根没有看见这份早餐,生煎包早已凉掉,肖一成吃了一个,都说记忆是有味道的,以前他常常陪林西去这家店吃,所以只要一尝到那个味道,他就会想起跟林西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往后每一次回忆,他都难受,难受到宁愿不曾拥有过。

怡然10

可能剧情会有一些漏洞,大家忽略就好。🌝

  

  

  

霍佑泽再一次来,是在晚上,此时此刻罗芊怡已经被禁锢在这里一个星期了。

  

她原本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听见了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又是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动,依旧是背对着门侧身躺着,盯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有模糊的树影投射在窗帘上轻轻摆动。

  

很快他就上了床,顺势从背后抱住她,沉沉的手臂压在罗芊怡身上,罗芊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将头搁在罗芊怡肩膀上,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过了很久罗芊怡才缓缓问道:“霍佑泽,你告诉我,你爱那个假的‘罗芊怡’吗?”

  

“不如你。”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她整容成我的样子,又把真实的我关在这里。”

  

“芊怡,一步错,步步错,我只能继续把这个谎圆下去,你懂吗?”

  

“你说如果大家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怎么样?”

  

“一切都会毁掉,包括明佑集团,包括我,包括你。”停顿了一会,霍佑泽继续说:“可是如果你不说出去,我们都会好好的。”

  

“......”

  

霍佑泽伸手将罗芊怡翻了个身,让她面对着自己。

  

“只要两个罗芊怡不同时出现就可以,芊怡,只要你愿意,关在这里的就是宋小冬。”霍佑泽平静地说道。

  

罗芊怡很震惊,他是如此工于心计的一个人,能迂回婉转得找到一条最利于自己的道路,将每一个人利用到极致,谁都能变成他手下的一颗棋子。

  

“无法再拉琴也没有关系,你依旧可以做霍夫人。”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又如此愚蠢,一个夫人的名衔如何能够收买罗芊怡,她要的从来不是沾别人的光,更何况是霍佑泽,这个她无比厌恶仇恨的人。

  

“可是我特别恨你,怎么办呢?”

  

“那就乖乖待在这。”霍佑泽说完便一个翻身,将罗芊怡压在了自己身下,手也在这时触碰到罗芊怡枕头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一边问一边便要伸手去摸个究竟。

  

罗芊怡却在这个时候双手环住了霍佑泽的脖子,很迅速地亲吻住他。

  

霍佑泽反应过来后,化被动为主动,罗芊怡就是和宋小冬不一样啊,她就是能让他失去理智地沉溺进去。

  

“啊...”霍佑泽冷不防被罗芊怡重重地咬了一口嘴唇,破了皮,鲜血瞬间冒了出来,他疼得倒吸冷气,满口都是甜腥的血味。痛感渐渐减轻后,他并没有恼火,而是对罗芊怡说:“今天不愿意?没关系,我们改天,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接着用手指抹了一下嘴唇上的血,看了一眼,又用那个沾了血的手指在罗芊怡嘴唇上点了点,狂妄地笑起来,像是在调情挑逗,更像是赤裸裸的挑衅。

  

霍佑泽离开之后,罗芊怡马上冲进厕所里,拧开水龙头把嘴唇上那点快要凝固住的血迹清洗干净,想起刚刚跟霍佑泽的种种接触,她几欲作呕。

  

清洗结束后,她回到房间里,将手伸进枕头的枕套中,拿出了那只亮着淡淡红光的录音笔。

  

这是何笑然给她的。

  

何笑然说,我们得有证据。罗芊怡说,那我亲自去他身边取证据。

  

那一天下午,何笑然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罗芊怡被拉进车里,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她有多揪心。

  

半个多小时后,何笑然的手机里就收到了罗芊怡身上的定位器发来的信息。

  

一段又一段的录音被传进何笑然的手机里,证据越来越多,离胜利越来越近了。可是罗芊怡到底怎么样了,何笑然无从得知,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只剩下那些令她倍感煎熬的录音。

  

又过了一个星期,宋小冬扮演着罗芊怡正在接收媒体采访,无数的闪光灯和镜头簇拥着她。她那张脸,的确与芊怡一模一样,恰到好处的妆容与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她装得很好,举止端庄大方,对于记者的提问也是对答如流,看来霍佑泽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

  

何笑然就是台下众多记者中的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她看着台上面那张与芊怡一模一样的脸,愤怒填满了胸腔。

  

等到所有记者都提问完了,何笑然才举起自己的手,拿起话筒后,专业的风范马上又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步,为即将到来的曝光造势,创造有利的舆论方向。

  

她问宋小冬:“据说失忆分为功能性失忆和事件性失忆,罗小姐您的其他生活技能都没有消失,那应该是事件性失忆,只是会忘记以前的一些人和事,怎么会丧失拉琴的技能呢?您真的是罗芊怡吗?您能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吗?”

  

何笑然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一群人开始交头接耳,这可是一个大新闻,记者们开始兴奋了,纷纷开始问宋小冬这个方面的问题。

  

台上的宋小冬显然招架不住了,一直维持着的优雅端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张无措,本性毕露。

  

她被霍佑泽派来的助理带下台,却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现场一片混乱,她很快狼狈地摔倒在地。

  

记者坐席上只剩下何笑然一个人,旁边的大片椅子空空如也,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冷脸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着面具被撕下,看着丑陋暴露无遗。

  

现场视频一经流出,很快冲上热搜榜一,霍佑泽勃然大怒,马上驱车去寻找罗芊怡。

  

他一进房间便将视频摔在她面前,质问她:“是你指使的吗?”

  

罗芊怡笑了笑,说道:“霍总,我被你关在这里,我怎么指使。”

  

霍佑泽马上掐住了罗芊怡的脖子,说:“罗芊怡,你少给我玩阴招。”

  

“你看你那气急败坏的样子,阴招这种东西,谁玩得过你呢。”

  

霍佑泽将罗芊怡狠狠摔在地上,说:“你最好没有,否则,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罗芊怡艰难地爬了起来,倚靠在墙上,头发混乱地盖在她脸上,她大笑起来,说:“霍佑泽,我有。”她将手伸进贴身的底衣中,掏出了那支录音笔,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说出的那些鬼话都被记录下来了。”

  

霍佑泽马上把那支录音笔夺了过来,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罗芊怡这么毫不避讳地把底牌亮出来,那录音文件肯定已经有备份了,他恼羞成怒地将那只录音笔扔到罗芊怡身上,啪地一下扇了她一巴掌,又重新掐住了她的脖子:“所以之前都是在套话是吧,看来我低估你了罗芊怡,忘了你的心机不比我少。”

  

罗芊怡的脸很快涨红了,却毫不挣扎,也毫无畏惧。

  

最后霍佑泽听见楼下传来警笛的声音,何笑然已经报警了。

  

他松开了手,罗芊怡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艰难地开口道:“掐死我啊...还在乎多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吗...”

  

霍佑泽整个人瘫倒在地,眼神里只剩下绝望的死寂。

  

霍佑泽被戴上手铐的时候,罗芊怡也被两名警察搀扶着去警局做笔录。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何笑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的粉色外套上,毛茸茸的,暖乎乎的,罗芊怡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对何笑然笑了,何笑然却哭了,她看见了罗芊怡脸上和脖子上的手指印。

  

罗芊怡用嘴型跟她说别哭。

  

  

  

邪不压正,属于罗芊怡的公道人心自会到来。

  

从此以后,罗芊怡就是堂堂正正的罗芊怡了。

  

  

  

小番外

  

“芊怡,今天到我家去吃饭吧,我爸爸做的糖醋小排可好吃了。”

  

“我...”罗猛一瞬间紧张起来。

  

“我爸妈可想见你了,放心吧,他们很喜欢你的,一直说想见见你呢!走吧走吧,穿好看点。”

  

  

  

窗外风和日丽,光秃的树枝早已长出了无数新的绿叶,茂盛蓬勃,连风里面都带着幸福的气息,令人流连忘返的春日。


全文完

怡然9

“你要怎么帮我?”

  

“我要把真相告诉世人,让做错事的人受到惩罚。”

  

“我已经不在乎真相了,就算真相大白,我也永远无法再站上舞台了…”

  

“可是我在乎,我想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我想帮你把身份要回来,就算无法再回到舞台,你才是小提琴家罗芊怡啊,其他人凭什么顶替你。”

  

“小汤圆,别去做这件事了,你想要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可是揭露黑暗邪恶本来就是新闻工作者的职责。如果新闻真的可以被控制和粉饰,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职业生涯。”

  

芊怡沉默了很久,何笑然将她抱得更紧,问她:“芊怡,你不相信我吗?”

  

芊怡摇头,她不是不相信何笑然,她是不相信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又过了一段日子,罗芊怡出去买东西,却在路上被不明人士蒙住了眼睛,下一秒便被塞进一辆车里,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音,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布,双手双脚也迅速被绳子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车子行驶了很久,才终于停下,她感觉自己被人扛在肩膀上,咚咚咚上了楼,最后放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后背则靠在一个坚硬而凹凸不平的板子上,应该是床吧,那她应该是在一个房间里,罗芊怡冷静地判断着,看来也只能是霍佑泽。

  

就这样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笼罩着她的只有黑暗。时间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罗芊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唯一没有被禁锢住的嗅觉与听觉上。四周居然有时断时续的鸟鸣声,伴随着风吹树叶的那种沙沙的声音。空气里面有春天的气息,与冬日的凛冽完全不同的,暖乎乎的,亮堂堂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春天的气息。

  

眼睛虽然被蒙住,但她似乎看到了朦胧金黄的阳光照在刚冒出芽来的青草上。

  

她想要掉落在这样的春日里,那感觉,就像跟何笑然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一样,她幸福而满足地掉入一个春意盎然的梦里。

  

又过了一小会,她听到房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耳熟的脚步声。所以说对一个人能有多了解呢,了解到,可以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很快,塞在她嘴里的布条被取下,眼罩也被摘了下来。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她才看清楚了霍佑泽,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木制交椅上,还是西装笔挺,温文尔雅的样子,他是一个坚持做慈善的企业家。

  

罗芊怡看了看四周,是纯白的一个房间,墙,天花板,床,被单,窗帘都是白色的,房间内却无医疗器械。窗外真如她想象的那样,是春日。

  

看来这是一个疗养院,无论是令人安定的干净的白色,还是窗外的春色,都是有利于身体恢复的。疗养院多建在远离城市的地方,远离喧嚣,断绝信息,病人才能心无旁骛地进行疗养。

  

所以这里最适合用来软禁霍佑泽曾经的爱人,一个多余的罗芊怡,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罗芊怡。

  

霍佑泽对罗芊怡来说如同存在于人间的撒旦,罗芊怡看见他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应激反应,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眩晕,冒冷汗,恶心,干呕,嘴巴发苦。

  

她的手脚被绑住太久了,手部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蜷曲着,受了伤的那只手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感。

  

霍佑泽慢慢帮她解开了身上绑着的绳子,并且捧起她那只受伤的手,仔细地端详。不知是应激反应,还是单纯被绑了太久,她的手指在霍佑泽手心里不住地颤动。

  

霍佑泽对她说:“一会让医生再进来给你看看手,芊怡,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着。”

  

对罗芊怡失踪的这几个月,他只字不提,仿佛芊怡从未离开。关于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他也一句不提,避重就轻。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是吗?”

  

“只是让你在这里养身体。”

  

“你要关多久,关一辈子?”

  

“罗芊怡,原本,你是不能活着的,只是我舍不得。”

  

“你要让那个小偷,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做‘罗芊怡’,再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见不得人,还得对你欢笑,是吗?你凭什么?”

  

“怎么能叫见不得人呢,芊怡,我只是换一种方式,继续与你在一起。你放心,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疼你,只要你听话。”

  

“你休想!”

  

罗芊怡扬起手想要扇他巴掌,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他的另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

  

力量的巨大悬殊,罗芊怡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迫与他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她觉得厌恶至极。

  

“世界上不可以有两个罗芊怡,那你就只做我一个人的罗芊怡,好不好?”霍佑泽靠在她耳朵旁说。

  

“你真该下地狱!”

  

霍佑泽听完只是亲了亲她的耳垂,并戏弄般地轻咬了一口,然后放开了她,对着她一笑,而后离开了房间。

怡然7

又过了几天,何笑然的病渐渐好了,便吵着说要去完成愿望了。

  

她的愿望就是把自己丢雪里,罗芊怡跟她一起下了楼。

  

今天是个阴天,雪已经下了蛮厚一层了。

  

“哇!好厚的雪!”何笑然开始放飞自我,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躺在雪地里,快乐地摆动四肢。

  

罗芊怡也蹲下来,用手抓起了一小捧雪,冰凉纯白,在她被冻的通红的手心里渐渐融化。

  

她就是在这样的雪地里被抛弃的,那么冷,那么疼,她静静地流血,红色的血液在雪地里是那样刺眼,那样令人害怕,令人绝望。寒冷麻痹了一切,她甚至感受不出,那血是身体哪个部位流出来的。

  

那时候,她的身体破碎了,后来,她的心也破碎了,再后来,她的小提琴破碎了。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朝她袭来,她受不了了,她想要解脱,想要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她看了看何笑然,何笑然还是那样快乐,她沉浸在这一片雪白之中,像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雪是很美好的东西,她想。

  

于是她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诶?何笑然见状便跟了上去,“芊怡你要上去了?”

  

“嗯。”

  

“那我也上去吧。”

  

“没事啊,你可以继续玩。”

  

何笑然有些奇怪,罗芊怡怎么突然就情绪不好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与她一起上楼了。

  

她们前后脚踏进家门,何笑然把门关好后,一转身就看见罗芊怡在看着她。

  

一进屋里,气温骤然上升,两个人的脸都渐渐发红,何笑然头发上,围巾上,身上还粘上了不少小雪颗粒,她正乖巧并唯唯诺诺地回看罗芊怡。

  

罗芊怡上前去把何笑然身上的雪拍下来。

  

“芊怡,你不开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累。”

  

“芊怡,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其实可以跟我讲的,你还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的事情。”

  

芊怡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这大概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这场雪过后,就入春了,天气会越来越暖和的。

  

何笑然病好之后,就重新回去上班了,罗芊怡便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样平淡的日子维持了一个星期之后,罗芊怡就突然不见了。

  

那天,何笑然下班回家,没有在家里发现罗芊怡的身影,饭桌上有她做好的饭菜,全都用碗小心地盖好,冰箱里面囤满了肉,菜,水果,饮料,零食。阳台的衣服也已经收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

  

罗芊怡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但何笑然知道,她就是走了!

  

何笑然舍不得她离开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她更担心芊怡的安全,她这几天郁郁不乐的,突然离开,真的很让人紧张。

  

唉,真是的,傻瓜嘛!

  

何笑然一刻也等不得,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就冲下楼。她本来已经预感自己没有办法把芊怡找回来了,可刚出了小区门口,便与罗芊怡迎面撞上。

  

“你去哪里了?”何笑然又急又害怕,看见罗芊怡后便情绪很激动,才说了一句话就掉眼泪了。

  

“怎么了嘛?”罗芊怡语气轻松地回答道:“我去买了一个小蛋糕,你不是最爱吃嘛?”说着她便举起那个小蛋糕给何笑然看,是铺满了草莓的奶油蛋糕。

  

何笑然看了一眼,呜呜呜什么蛋糕啊,这是重点吗?她紧紧地抱住了罗芊怡,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没忍住地哽咽着,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罗芊怡了。

  

罗芊怡被她突然的举动搞懵了。

  

的确,罗芊怡下午,帮何笑然把家里收拾了一通,饭也做好了,还帮她把冰箱填满。

  

之后她便出了门,走到那天的沿江步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豁口,应该是栏杆被修好了。没关系,这不影响她一头栽下去,不过是需要翻越一个只到她腰处的栏杆罢了。

  

她站在江边,望着江面上浅浅淡淡的水纹,傍晚的阳光照在江面上,给水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既然有太阳,那江水应该不太冷吧。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还真是坎坷呢,好像真的没有过什么很快乐的时光,遇见霍佑泽之前,她一直在被原生家庭限制,遇见霍佑泽之后,则掉入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深渊。

  

那就结束这从未快乐过的一生吧。

  

她已经准备翻越栏杆,然后坠入深得发黑的江水里了,可是手刚放在栏杆上,就突然想起了何笑然,想起了她们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小汤圆回家后,发现她走了,会怎么样。她还说,要等她的一百顿饭。她想起早上小汤圆笑着跟她道别,那就是她们两个人最后一面了吗?

  

不,一点都不想让那成为最后一面,好想再看一眼小汤圆。

  

怎么会是从未快乐过的一生呢?跟何笑然在一起的这一段日子,不是处处都闪耀着温暖的光芒吗?

  

她转过身,正好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家蛋糕店,她决定,给小汤圆带一个蛋糕回去。

  

于是最终她提着一个草莓蛋糕回家了,在小区门口撞上了风风火火的小汤圆,然后就被她抱住,听见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哭。

日出到迟暮

耳边是海浪击打海岸的声音,海风很大,带着些许海洋的潮湿。太阳毒辣晃眼,像白炽灯一样投射在眼前一大片沙滩,似乎能听到沙石被炙烤到焦脆而破碎的声音。

  

林西双手撑在沙滩上的一个观景台栏杆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大海与沙滩。

她原想靠眼前宽广的这一片景致来放空自己,释放一下这些天的负面情绪。

只是实在心乱如麻,压抑如山,眼前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皆是碍眼,她浑身燥热,只觉得有无数小型爆炸点在自己身上炸开,她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怎么了?心情不好?”肖一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目视前方,高傲地扬着下巴。

  

林西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装啊,故意端着给谁看?这狗男人这几天频频给她使绊,就没见过这么没品的前任,虽然她也只有肖一成这一个前任。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肖一成,可是肖一成这段时间对她实在太过分了,她已经被彻底惹怒了,那股愧疚之意暂时被她抛之脑后。

  

就算八年前是她一走了之,那又怎样,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儿女情长与身上肩负的家族期望,她不可能选择前者。

“还不是拜你所赐啊,肖总。”

  

“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客观地为我的公司的利益着想,总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前女友就给你开后门吧。”

  

肖一成说到这里,林西已经头顶冒火了,这个人明明一直在公报私仇,还要反过来说自己公私分明。

  

末了,肖一成又补充了一句:“林大小姐,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林西强忍怒气,在心里用不文明用语问候了肖一成100遍,然后深呼吸,平复心情。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林西问他。

  

“其实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喝点酒。”肖一成装作没听见林西叫他滚,自顾自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林西看着肖一成递给她的那瓶酒,棕褐色的玻璃外壳,小小一瓶。她很少喝酒,酒量不好,对酒的品种也不甚了解,看不出那是什么酒。

  

“不喝。”

“林西,你要是喝了它,我今晚回去就把合同签了。”

“谁信你。”

“真的。”

  

肖一成话音未落,林西便拿起那瓶酒,开了盖后,喝了一口。

  

果然,对于林西来说,能触动她的只有合同,而不是他这个前男友。其实不管林西喝不喝这瓶酒,这合同原本就是要签的。

  

这酒的味道甜甜的,林西喝了一口之后,砸吧砸吧嘴,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林西不知道,这酒只是味道甜,度数并不低,酒量不好的人小酌三口就差不多了,她却咕噜咕噜一整瓶都下肚。喝完后,她好久都没缓过来。

  

肖一成见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过了一小会,她打了一个嗝,然后便抬起头来,眼神已经迷离无法聚焦了,晃了晃身子,眼看就要摔了,肖一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林西将手里的空酒瓶怼到肖一成胸口上。

  

“还…给你。”

  

肖一成接过那个空酒瓶,看着醉醺醺的林西,看来这些年她毫无长进,依旧三杯就倒。

  

“肖…”林西有些胃酸上涌,她往下咽了一下,又接着说:“肖总,记得…签合同。”

  

接着她又重重地拍了拍肖一成的肩膀,以示道别,然后摇摇晃晃地绕过了他,向他身后的方向走去。

  

“林西!”肖一成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并没有回头,他便只好跟在她后面。

  

只见林西走下了台阶,踏上了被太阳炙烤得滚烫的沙滩,慢悠悠地朝大海走去,那坚定不移前进的样子,肖一成一度以为她要投海自尽。

  

终于,走到海水没过脚背的区域,她突然蹲了下来,略长的黑色外套下摆,已经浸透在海水里了。

  

肖一成感觉自己脑瓜突然闪过几道白光,滋啦滋啦的电流咻的一下穿脑而过,一些久远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以前,林西每次发酒疯之前,都会安静地蹲一会。

  

他飞速地朝林西跑去,准备在她撒酒疯之前,把她整个人端走,然而,太晚了,在他终于跑到她身后的时候,林西站起来了,她湿透了的外套下摆还在往下夸张地滴啦着水,像一道水帘。

  

肖一成一脑门的黑线,OK,fine。

  

他往后退了几步,为林西留出一个充足的撒泼空间,又朝四周看了看,一片寂静,林西啊林西,亏得这个点天气炎热,太阳毒,几乎没有人会到海边来,否则,你多丢脸啊。

  

“啊——”林西面朝大海,大喊了一声,这嗓门,是有些口译专家的底子在的。

  

“肖一成!狗男人!!!”

  

她好恨他,第一个就骂他。

  

肖一成在后面抱着胳膊,笑了,这句“狗男人”骂得他很是受用。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林西激情辱骂了所有可以辱骂的东西,就连脚底的一颗小石子都挨了几句骂。

  

到了最后,她也许是骂累了,随手从脚边捡起两颗石头,高举起来再狠狠朝前面的海面扔下去,激起两朵不小的水花,然而,下一波海浪上涌,很快掩盖住了那两朵水花,一切如常,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林西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向后倾倒,恍然间,看见天空中刺眼的日光,她觉得好晕,再接着,他便接住了她往下坠落的身体。

  

肖一成很快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面朝着自己,扶住她的肩膀,她歪歪扭扭地站也站不稳,像一只摆烂小狗。

  

“林西。”

  

林西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脸在酒精和烈日的双重作用下,变得非常红,连带着眼睛也变红了。

  

她朝着他嘿嘿地笑,又从眼睛里落下两滴泪来,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

  

“丑死了。”肖一成对她说。

  

但是林西已经丧失分辨词语含义的能力,她不甚在意地撅了撅嘴,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清澈的傻气,盯着肖一成看。

肖一成也看着她,短暂的一场对视。

  

这个他从日出到迟暮,都会一直思念的人,如今就真实地站在他眼前,脆弱又狼狈。

  

虽然林西刚才的那一段激情辱骂全程牛头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肖一成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如此难过,但是,反正,她很难过就是了。

  

像有一只小兔子在啃咬着自己的心,又疼又痒,肖一成抿了抿嘴唇,将她揽进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还争什么输赢对错呢?林西一哭,他便什么都不计较了,只想要把她抱紧一点。

  

林西伸开手环住肖一成的腰的那一刻,肖一成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他和林西还会再一次这样抱住彼此。

  

靠在肖一成的怀里,林西觉得很舒服,因为肖一成的西装面料冰凉丝滑,她蹭了蹭,好让自己的皮肤与他的衣服接触面积再增大一些。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林西在肖一成怀里喃喃自语。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哼,骗人。”

“除了跟肖一成分手这件事做的不好。”

“肖一成是谁?”

“林西的男朋友。”

“林西是谁?”

“……”

  

  


“林大小姐,你现在住在哪里?”

回答肖一成的只有一片沉默,他将林西一路背回到自己车里,原本想送她回家,可是她在他背上的时候便已经昏睡过去了,此时此刻十分安静地倒在他的副驾上。

肖一成叹了一口气,起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怡然6

到了晚上,何笑然又烧得厉害了,罗芊怡打算用温水给她擦一遍身子。照顾人这件事情,她做起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小汤圆的手臂像雪白的藕节一样,被她抓在手里,她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滚烫,用毛巾细细的擦拭了两遍。

  

何笑然真的是小孩子,就连皮肤都跟小孩一样,干净,清透,光滑,而无瑕疵。

  

给她擦完身子,罗芊怡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她在何笑然房间里看见一个小书架,蹲下去一看,整齐摆放着许多与新闻传播有关的书籍,还看见何笑然挂在墙上的照片,是她大学时参加校运会与别人的合照,她手里的奖牌上面写着的是“盛济大学”。原来,她读这么好的大学。

  

小汤圆大概也有自己的梦想吧,罗芊怡想。

  

最后罗芊怡拉了一张椅子,就在何笑然的床边坐着,好像只是这样看着她,也觉得很安心。

  

最后她趴在何笑然的书桌上睡着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得这样沉了,梦里面,她的手没有受伤,她站在了金色大厅上,还梦见,小汤圆笑着给她送了一束漂亮的花。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罗芊怡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了一条毯子,小汤圆半夜起来给她盖被子了吗?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趴了一晚上,脖子酸的很,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看见小汤圆还在床上睡着,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她的额头,摸摸她的,再摸摸自己的,发现她还是温度更高一点。

  

看来还得留下来再照顾她几天了。

  

  

  

  

  

隔天下午,天空下起雪来,一片一片如鹅毛般落下,窗外顿时变成一片纯白世界。

  

“下雪了耶。”何笑然病得糊里糊涂,被罗芊怡喊起来喝药,在咽下一大口苦药之后,一抬头便看见窗外那些飘落的雪白,被苦得扭成一团的眉毛又立马舒展开了,发个烧把她脸发僵了,调动五官都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于是罗芊怡就看见她眼神迷离而又缓慢地咧开嘴笑了,傻乎乎的。

  

“嗯,下雪了。”罗芊怡回答道。

  

“哇塞!”何笑然惊呼。

  

下雪了就下雪了,有什么稀奇的呢?罗芊怡只把它当作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何笑然怎么会这么开心激动呀,还真是一个具有快乐天赋的小女孩。

  

“好想要现在就扑进雪里面啊。”何笑然看着窗外满脸憧憬地说。

  

“现在雪只落了薄薄一层,你扑进去的话,会把牙磕坏。”

  

“哼~”

  

“快点喝药,都凉了。”

  

“好吧。”

  

喝完药,何笑然又开始整活了,她喜滋滋地把自己的被子掀开,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芊怡芊怡,你进来坐。”

  

“干嘛进去坐呀?”

  

“我们一起看雪呀。”

  

罗芊怡轻轻一笑:“我不要,等下被你传染了。”

  

何笑然立马笑容消失,换上了一幅委屈巴巴的表情,并且垂头丧气地把被子重新盖到自己身上。

  

“我去做晚饭了,小朋友自己赏雪吧。”罗芊怡一边说一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味硬糖,快速剥开了糖衣,怼到何笑然嘴边:“吃颗糖。”

  

何笑然懵里懵懂地张开嘴,接着就被塞进了一颗糖,甜滋滋的硬糖慢慢在舌尖上融化,稀释着嘴里的苦味。

  

“怎么又有糖吃呀。”何笑然笑眯眯,故意夹着声音问,奈何生病了嗓子不好,夹不起来。

  

“药那么苦,给你吃颗糖缓一缓。”

  

“啊芊怡真好~”何笑然极其自然地就双手搂住了站着的芊怡的腰,把头靠在她肚子上。视线往下便看见了她左手上的绷带,她很想问她疼不疼,却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心事,她这几天还一直带着这个伤手忙前忙后地照顾她。

  

“芊怡,今晚我做饭吧。”

  

“你?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做饭?那么着急向我展示你的厨艺?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不是不是!”何笑然猛摇头,抬起头来看着芊怡,很认真诚恳地说:“你做的饭特别好吃!我就是不想让你一直干活,你都照顾了我这么久了。”

  

“这有什么,还不是你收留了我,而且——”罗芊怡用纤长的手指捏住了她整张脸,小汤圆的脸颊肉立马从她手指间隙中挤出来,“生病的人本来就是可以心安理得不干活啊。”

  

“不行不行,我不心安理得,我能起来做饭,真的。”何笑然说着便掀被下床,结果一落地就站不稳,还得芊怡扶住,她只好尴尬地朝芊怡笑笑。

  

“让病人做饭,我才不心安理得呢,你好休息,等你病好了,再给我做一百顿饭好不好?”

  

“好!”

怡然5

罗芊怡给何笑然煮了一碗面,何笑然家里没有菜,她只好用清水煮了再滴上几滴香油,端到何笑然面前的茶几上。

  

这会出了太阳,几缕日光从窗子外透进来,面条冒出的热气在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淡淡的白色。

  

罗芊怡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筷子塞进何笑然手里,对她说:“先吃点东西吧。”

  

何笑然摇了摇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声音发涩地回复道:“你吃吧。”

  

“我吃,你也吃,好吗?”

  

“好。”何笑然一点都不想吃,但她想要听罗芊怡的话,不想矫情地让她一句一句地哄着自己。

  

一口一口的面送入嘴中,索然无味,就连温度都感受不到,面还很烫嘴,何笑然还是快速地吞了下去。

  

罗芊怡也吃得很不走心,吃一口看一眼何笑然。

  

吃完面罗芊怡便将碗洗了,她只能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洗,洗了很久,再从厨房里出来时,看见何笑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到房间里把何笑然的被子抱了出来,轻轻地盖在何笑然身上。盖上的那瞬间,何笑然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问罗芊怡:“你要走了吗?”

  

她好像一直很害怕她离开。

  

“我…不走。”

  

再陪她一会,天黑就走,罗芊怡想。

  

天黑之后,何笑然却突然发起烧来,可能是早上在楼下吹了风。这天气乍暖还寒,冷起来的时候依旧很冷。

  

她将何笑然搞到床上去,用毛巾沾了冷水敷在她额头上。

  

“你家里有什么药吗?”

  

“没有。”何笑然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那我出去给你买一些。”罗芊怡说完不忘添上一句:“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罗芊怡刚到江城来的时候,也是在何笑然所在的这个地区租房子,这里离城中心近,租金又相对便宜些。

  

走在这里的大街小巷里,罗芊怡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配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找到了那一家熟悉的药店,各种感冒发烧的药她都买了一点。在何笑然楼下,看见许多小摊贩都开摊了,叫卖声不断,灯光也很亮,怪热闹的。

  

她想到何笑然家匮乏的物资,便决定买些东西回去,买了很多水果,买了一份炒饭,买了一根麦芽糖,她觉得生病的人应该会想要吃点甜的吧。

  

从摊主手里接过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丝满足感,她收获满满地回去,小汤圆就在家里等她。虽然这种感觉是短暂的,但也给了她的情绪一个喘息的机会。

  

回去后,发现敷在小汤圆额头上的毛巾已经干巴了,真是烧得不轻,把毛巾都烧干了。

  

她先给何笑然把毛巾换成了退烧贴。然后把炒饭打开放在床头柜上,找了个小碟子盛着那根小小的麦芽糖,也放在柜子上。

  

然后把何笑然叫醒。

  

何笑然哼哼唧唧了几声,回过神来后,便乖乖地起来了。

  

她的脸蛋烧得通红,本身皮肤又白,所以此刻白里透红的,眼睛依旧是肿成了单眼皮。齐肩短发被她睡炸毛了,黑亮黑亮的头发包裹着她的脸,显得脸蛋更加圆润小巧了。额头还顶着退烧贴,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她其实非常漂亮,罗芊怡想。

  

“起来吃点饭,本来想买点清淡的,可是楼下卖的没有清淡的,我就买了炒饭,让他少下点调料。”

  

“芊怡,谢谢你,你真的很好。”何笑然说。

  

有多久没有人说过她很好了?太多人说她不好,以至于罗芊怡自己都接受了恶毒女二的剧本,她不在乎,恶毒女二又如何?她只想往前走,走到想要抵达的顶峰。

  

只是后来她一无所有了。

  

万般情绪在翻涌,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很多。”

  

“你自己吃饭了吗?”何笑然问。

  

罗芊怡心里只想着何笑然了,至于自己,只是一个想要快点结束生命的人,哪里还会考虑晚饭。

  

“还没有,你快吃吧,发了烧还操心这么多。”

  

“一起吃吧。”何笑然将那个饭盒的盖子撕开,舀了几勺炒饭在盖子上面给自己吃,接着把剩的大部分饭递给罗芊怡。

  

罗芊怡接过那饭,又用勺子挖了好几勺到何笑然的盖子上,说:“病人要多吃点啊。”

  

“哎够了够了,病人没胃口!”

  

最后两个人各自捧着炒饭安静地吃起来,她们倒是都很听对方的话,让吃饭就吃饭。

  

“这是什么呀?”何笑然瞥到了那根麦芽糖,心知肚明罗芊怡是买给自己的,可她就是要问,还露出了“奸诈”的笑。

  

“这个啊,是奖励给乖乖吃药的小朋友的。”

  

“哦~”

怡然4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到何笑然巨大的开门声,罗芊怡和萧尚麒都望向了她。

  

她着急忙慌地从屋里跳了出来,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米白色睡衣,赤着脚,头发乱糟糟的,眼皮略微肿胀,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显得更憨憨呆呆了。

  

“芊怡!”她跑到罗芊怡身边,抓住她的手,大松一口气,说:“你还在,太好了。”

  

接着才看见了另一边的萧尚麒,脸上的表情马上凝滞住了。

  

场面僵持了几秒钟。

  

“先进来。”何笑然拉着罗芊怡进到屋里。

  

罗芊怡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他是萧尚麒吗?”

  

何笑然轻轻“嗯”了一声。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何笑然穿上鞋子便准备出去。

  

“诶。”罗芊怡拉住何笑然的手腕,“外面很冷,你…穿件外套。”

  

何笑然点点头说了一句好,便回房间随便找了一件棉服披上。

  

何笑然跟着萧尚麒下楼后,罗芊怡便靠在窗边看着他们。

  

楼下就是晚上小摊贩们做生意的地方,现在不是他们开摊的点,所以一片寂静,只留下几个塑料袋,塑料饭盒,在地上被风吹得打了几个转。

  

罗芊怡看见何笑然与萧尚麒面对面讲了很久的话,何笑然一直低着头不肯去看萧尚麒,接着萧尚麒拿出了一张印着字和图像的A4纸,何笑然马上紧张地夺走了那张纸,萧尚麒抓住何笑然的肩膀,情绪激动地对她说着什么,接着便一把抱住了何笑然。

  

罗芊怡看到这里心揪了一下,她有想要下楼去的冲动,但又告诉自己,不应该插手别人的私事,所以还是忍住了。

  

何笑然挣脱了那个怀抱,抹了一下眼睛,终于抬起头对萧尚麒说了几句话。

  

再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萧尚麒也对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身走了。

  

留下何笑然杵在原地,风吹得她头发胡乱地飞起来。

  

看见这个画面,罗芊怡转身就跑下楼了,小汤圆看起来也太可怜了,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她就想快点去哄她。

  

她一踏出那栋楼,何笑然就转过身来了。于是罗芊怡就看到了一颗哭红了脸的小汤圆,泪珠欲坠不坠地挂在她的下睫毛上。

  

快去抱她!

  

罗芊怡三步并两步,到何笑然身旁,张开手将她紧紧搂住。

  

小汤圆的身高刚好可以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像找到靠山似的,何笑然放声哭起来。

  

罗芊怡耐心地维持着将她搂在怀里的姿势,承受着何笑然倚靠在她身上的重量,时不时撸一撸她的后脑勺。

  

后来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何笑然才起来跟罗芊怡说先回家。

  

回屋后,何笑然便径直走向沙发,然后便软趴趴地倒在上面,眼神呆滞,哭倒是不哭了。

  

罗芊怡先是将门小心关好,然后又绕到沙发后面,将吹着风的窗户拉上。

  

最后在何笑然面前蹲下,抽了纸巾给她擦了脸,她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才认识何笑然多久,她就在她面前大哭两回了。

  

见何笑然手里一直拿着那张纸,她便试着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拿走,何笑然也没抓紧,任由罗芊怡拿走。

  

罗芊怡只瞥了一眼,马上看出这是一张B超单,她见何笑然并没有什么反应,索性拿起来看,上面写着胚胎已经6周大了,发育良好。

  

其实,罗芊怡昨晚听何笑然讲她的故事,以及今天早上看见她和萧尚麒在楼下争执,都始终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听,在看,直到此刻,她看着那张B超单上“发育良好”这四个字,才切身体会到了何笑然那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打掉一个孩子…皮肉剥离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会很痛吧,罗芊怡悲戚地回忆起那块尖锐的玻璃贯穿自己整个左手手掌的感觉,其实回忆起来,她丝毫没有肉体疼痛的记忆,只有绝望,数不尽的绝望,远比肉体的疼痛来得更残忍,更刻骨铭心。